共享经济与“共享型”社会工作体系
作者简介:何方,浙江传媒学院管理学院副研究员,杭州发展研究会副秘书长(杭州 310026);刘国翰,浙江理工大学法政学院副教授(杭州 310018)。
内容提要:本文将“共享发展”视为新时代社会工作的核心价值,着眼于共享经济作为一种新型社会资源配置方式,其价值理念、资源平台介入新型社会工作体系构建的可能性。具体围绕“共享型”社会工作的目标价值、“共享型”社会工作的内容框架、“共享型”社会工作与社会治理创新、“共享型”社会工作的评价体系等,跳出传统的社工思维和策略,理清社会工作作为社会治理重要一环,在构建共享型社会发展过程中所应发挥的托底职能,探索“共享型”的社会工作新格局的基本路径。
关 键 词:共享经济/共享发展/社会工作/评价体系
基于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新兴生产力平台共享型经济,以社群经济、共享经济为代表的新经济,正成为当下经济转型的新风向。当物联网把所有的能源生产系统联系在一起时,就可以构成一个分享世界,在其中分享是最经济也最合理的行为。据统计,2017年中国共享经济市场规模已达52850亿元①,给社会领域的建设提供了全新的思路。社会工作是运用专业的方法为社会群体提供服务,解决社会问题,以达到助人自助、共同发展的目的。当前我国社会工作的发展面临着专业人才不足、机构设置单一、体系制度不成熟和区域之间发展不平衡等问题,借助共享经济发展的思路,可以在资源发展不充分和不均等的情况下,充分连接各种共享经济平台,发挥闲置资源的作用,最大程度推进社会工作发展。共享经济还可以直接作为社会工作发展的平台,构建起两者之间的互动桥梁,将社会工作专业的服务通过共享经济平台让更多人共享。借鉴共享经济的理念、平台、运作方式,我国的社会工作可以和社会发展的整体潮流相互融合,从而找到本土化的新路径。
一、让共享理念融入社会工作价值观
在2016年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四大共享”理念内涵,即全民共享、全面共享、共建共享和分阶段共享。全民共享指人人都可以参与共享和分享;全面共享指共享领域涵盖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各方面;共建共享意味着共享需要大家一起来参与建设;分阶段共享说明共享是一个历史过程。②这四个方面涵盖了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从发展的主体覆盖范围、成果内容、实现途径和阶段进程指出共享理念之于我国的价值与意义。
社会工作价值观是一整套用以指导社会工作开展的价值理念,包括人道主义、公平正义、共同发展等。相对于法律规定、现有分配制度等,社会工作是一项推进社会平等公正、促进社会和谐共容的新的制度安排。一方面,社会工作通过为“弱势群体赋权和增能,传递社会救助,促进分配正义”;另一方面,“社会工作还从一般的意义上,推进社会各个群体的利益共容”,从而有利于消解边缘化、两极化,促进社会平等共容。③可以说,社会工作的重要使命就是推进社会的平等共享,是实现“全民共享、全面共享”的重要途径。
此外,社会工作更为重要的功能,是通过实践共享理念,最终承担起社会心理重建、社会裂痕弥补、社会情绪疏导的黏合剂、催化剂作用。交换思想的创始人齐美尔指出,“人与人之间的所有接触都以给予和回报等值这一图式为基础。但是这个行动往往不能耗竭所产生的情绪,相反,这种情绪却以某种方式继续存在于它所产生出来的社会学情境中。感激确实就是这样一种持续。如果每个感激的行动——它持续下去是由于过去受到善意的对待——都突然消失了,那么,社会(至少像我们对它的了解那样)就会崩溃”。④
因此,平等共容作为社会工作的目标价值,既体现在社会工作的物质层面共享型经济,也体现在精神层面,是平等共享国家发展成果与社会心理建设、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重要途径。“社会工作要引领社会的价值观建设参与社会心理建设,特别是建构大众参与、相互关怀、共同富裕的‘国家心灵’,要从社会权力的层面倡导发展应惠及更广泛人群,从而让更多人可以共享发展成果”。⑤
社会工作在价值观建设方面应注重培育整个社会的“共享”文化。把社会工作中能够体现“共建共享”理念的制度、典范、组织安排和实践等,广而告之给大众,并以此为示范,形成风气。从而把“共享”建构成为一种更好的价值观指导实践,形成社会工作“共享”文化,推动共享实践成为一种自觉行为。另一方面,要加强“共享”型社会工作的价值表述创作活动,根据不同社会工作内容,形成系列表述,从整体上引领社会工作的实践发展,推动社会工作的“共享”理念走向基层、贴近大众、深入百姓,进一步营造社会工作氛围、建构社会工作文化、推进社会工作发展。
二、建立社会工作的资源共享平台
克莱·舍基曾指出,“分享是创造新群体的基点”,因为“渴望成为群体的一员,在群体中与他人共享、合作、协调一致地行动,是人的基础本能”⑥。在共享理念视野下,推进施助和受助者,与他人分享、合作、协调一致地行动,是社会工作功能价值的重要体现。尤其是在互联网背景下涌现出来大量社群,其成员或来自于世界各地,但都以共同的兴趣、情感、诉求、价值等聚合在一起,这种聚合本身对于推进相互分享、对话、合作,进而集体行动具有重要意义。而社会工作的重要价值之一,就是通过推进互助分享的社群构建,进一步激发社会成员的参与度和分享精神,依靠团队协作的方式,让社会资源更加多样地流动起来,以更好地满足个体需求、降低交流成本、优化资源配置等,凸显“共享”发展的本质。
在新时代现代化经济体系构建的背景下,基于信息基础、大数据、物联网等以“共享经济”为核心的新经济形态获得重大发展。面对资源短缺与闲置浪费共存的难题,共享经济借助互联网能够迅速整合各类分散的闲置资源,准确发现多样化需求,实现供需双方快速匹配,并大幅降低交易成本。正如杰里米·里夫金所指出的,“物联网让数十亿的人通过点对点的方式接入社交网络,共同创造组成协同共享的诸多经济机会。物联网平台使每个人都成为产消者,使每项活动都变成一种合作。物联网把所有人都连接到一个全球性的社区中,社会资本繁荣的规模前所未有,使得共享经济成为可能”。⑦
共享经济有如下特征:一是大众参与。互联网平台的开放性使得普通个体只要拥有一定的资源和一技之长,就可以很方便地参与到共享经济中来。二是资源要素的快速流动与高效配置。三是权属关系的新变化。主要通过所有权与使用权的分离,采用以租代买、以租代售等方式让渡产品或服务的部分使用权,实现资源利用效率的最大化。从实践发展看,共享经济较好地满足了人性中固有的社会化交往、分享和自我实现的需求,也顺应了当前人类环保意识的觉醒。⑧
共享经济平台既是资源共享配置的新型平台,也是推进社会协作的平台。它直接塑造社会经济文化新型结构:“从强调价值链上下游的分工,到提倡价值网络上的交互与协同;从注重内部研发,到拥抱众包的力量;从重视领域内的精耕细作,到讲求跨界的组合式创新。”⑨通过共享经济平台,政府资源、企业资源、民间资源等,海量聚集,精准对接,将重塑社会工作的发展框架。借助蓬勃发展的共享经济平台,充分拓展延伸社会工作的资源支撑体系,是社会工作未来可持续发展的趋势。
三、创新共享型社会工作机制
“共建共享”作为习总书记提出的“四个共享”理念框架之一,强调的是“参与”,对于社会工作而言,就是在服务人民、保障民生过程中,实践助人自助的理念,在共建中共享,在共享中共建,以共建促共享,以共享带共建。共建与共享是一纸两面,互为表里,不可分割。离开共建,共享成无水之源、无本之木;离开共享,共建失去价值与意义,沦为形式主义。在共建共享过程中体现出来的这种参与性、相互性,把社会工作单向的救助行为,转变为施助者和受助者之间的一种互惠行为。郑也夫先生曾经说过,互惠行为的一大功能在于它是自下而上的,它具有自我催生的机制。它不同于自下而上的政府行为,也不同于提供了某种界限或范式的规范与道德。它是生长和繁衍的。⑩也就是说,在共建共享中,在互动互惠中,社会工作才能成为推动社会自我发展、自我成长的良性循环。
社会工作作为社会治理的重要一环,致力于推进利益相关方的共同参与、相互协商,这对于促进社会和谐、重建社会心理、推进社会公平正义具有重要作用。“社会工作作为一种社会力量,对共建共享社会治理格局也有自己的追求,并在此过程中承担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重要的是,社会工作与共建共享的社会治理具有同构性,二者之间是高度契合的。”(11)从总体上看,现代社会治理格局下的社会工作,核心目标是形成一种社会各种利益群体之间的协同共享机制,而这种机制已经超越传统的救助服务层面,成为一种包含情感与精神的多重回馈。里夫金在其《零边际成本社会》中指出,协同共享带来的民主化正孕育着一种新的激励机制,它更多的是基于提高人类福利的期望,而不那么重视物质回报。(12)这种新型的激励机制,正是由共建共享所形成的价值认同、情感连接所带来的认同感、满足感、获得感。
“共享”理念对于社会工作运行机制的要求,就是要突破传统垂直型的下级对上级负责制,转为网络状、扁平化管理,通过变革组织架构,进一步去中心化和行政化,把社会工作者、社工机构转变为一个个相关关联的网络节点,增强每一位社会工作者、每一个社会工作机构的创造力,实现生态化发展,不断提高社会工作的办事效率和服务质量。当前,社会工作发挥作用的途径主要由专业性的社会工作机构来推进。一方面,社会工作越来越受到传统行政体制的影响,承担过多行政职能,专业工作被削弱;另一方面,随着社会工作制度化建设,不可避免地带来组织架构上的固化,导致运行机制上的僵化,社会工作的自主性不够强,尤其在社区层面,难以适应社会发展和经济运行提出的新要求。随着政府部门进一步简政放权,社会活力进一步激发,社会工作也必须通过去行政化,激发自身活力,进一步开放创新、灵活发展。
社会工作要借鉴网络化运行方式,逐步减弱行政化倾向,通过进一步拆分社会工作机构的工作职能,凸显专业化服务职能,推动社会工作与其他社区机构、社会组织、政府部门等等形成平等互补、协同共享的机制,把社会工作机制建设转型到网络状节点上来,赋予每个节点以相对的独立运行和资源整合能力,增强社会工作的整体效能。通过“共享”的机制构建,促进相关社会利益群体,以及各社会资源方,平等、民主、有序地参与治理活动,促成利益共享,成为利益共同体、发展共同体、生活共同体。
四、共享导向的社会工作主体建设
人是一种社群动物。在一个群体内与他人的互动交流、协作共享、共同行动,是人性需求和生命本能。“共享”理念下的社会工作的组织价值,在于形成一种生态式发展的生活共同体,一种互惠互助、同心同行的社群形态。概而言之,在共享价值理念指引下,社会工作依托自身的专业服务,通过“社群精神”“社群情感”将社会弱势群体与其他各群体粘合起来,最终形成一种生态式发展的共同体概念,这种生态共同体以社群的新型网络化关系为组织形态,使得个体之间关系的重要性更为凸显,成为一种“主体间的共同体”。
社会学家西奥多·米尔斯指出,个人不是置身于群体之外的,而是生活在相互对立和竞争的群体和社会之中的。(13)近年来,随着社群经济的发展,互联网背景下的新型社群越来越被社会、产业以及学术研究机构所关注。新型社群主要是指在互联网背景下,因兴趣追求和价值认同、共识达成、情感交流、信任建构而聚集在一起的相对固定的群组及其社会关系的总称。在以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作为基本连接工具出现以后,借助微信、微博、QQ等社交工具,不同主题内容、功能属性的新型社群,如各种学习社群、兴趣社群、行业社群、消费交流社群、文化社群、健康养生社群等层出不穷。它们以价值引导、学习交流、生活分享、公益活动等起步,将社会价值、社会责任、社会救助与市场机制直接对接,具有高度的生活化场景和人文特征。
构建“共享型”社会工作主体,就是研究如何通过价值的连接、兴趣爱好的趋同、情感信任的培育、分享协作的联动,让社会工作各相关群体和个体,从“我”走向“我们”,形成社会工作“我们”的主体架构,从而不断让更多人加入“我们”,不断扩大“我们”,真正形成能够彼此协商、交流和合作的“共享主体”。
让社会工作群体与社会受助群体,借助互联网社交平台、大数据手段,通过彼此情感的联结、兴趣的表现、氛围的营造、价值的分享等,构建成一个共建共享的生活社群。人人参与社群活动,人人贡献个人资源,人人共享发展成果。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培育具有贡献精神和集体意识的社群对于社会工作发展是十分有意义的,尤其是社会工作的参与者要对他们参与的集体、活动有高度的认同感和责任感,把社会工作由政府推动的单向救助服务,转变为推进社会各群体之间相互交流、认同、服务的双向互动,从而推动社会工作由“我”走向“我们”,成为连接政府、社工、社会组织、社会救助对象的黏合剂、生物酶,赋予社会工作更多生活与发展的原动力。
此外,在有条件的社区,把社区公共活动、社区兴趣社群的建设,纳入社会工作体系中来。当前,各种兴趣团体在社区生活中不断涌现,比如家政教育、社区教育与美育,通过插花、绘画、绣花、拼布、烹饪、歌唱、舞蹈、太极拳、DIY等等关键性事件链接社区中的相同爱好者,这些人又能利用自身关系网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形成不断向外辐射的共享社群,最终推动构建成一个个共享型社区。社会工作可以为社区居民提供共同活动的契机,在社区成员通过各具有趣的“事“建立链接的过程中,对其进行引导,在参与者中培育共同“情结”,不断推进共享社群的形成。依托共享社群,通过向社会服务的延伸,形成社会工作的生态环境。
五、完善参与式社会工作评价体系
有效推进“共享型”社会工作发展,必须要立足“共享”理念,进行有效的制度设计,完善参与式社会工作评价体系。一方面,通过制度载体将社会工作无形的社会价值外化于有形的社会认同,让社会工作得到荣誉、待遇上的确认;另一方面,制度设计需要为调动社会主体参与社会服务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营造一个能够踊跃从事社会服务和社会治理的良好环境,让更多的社会主体能够以主体的地位、主人的身份、主动的姿态来参加社会建设和服务。
参与式社会工作评价体系要遵循科学性、可行性、层次性、有效性、综合性与系统性的原则。参与式社会工作评价制度由两个基本方面构成。一是参与式发展的社会工作。它越来越成为当今社会建设的主流,更体现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是社会工作发展的重要形态,也是社会工作积分评价制度的主体。二是建立在社会工作参与式发展基础之上的积分评价体系。它是参与式社会工作发展的内在动力机制,是当代社会事业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上述两方面互为条件,有机联系,构成社会工作发展的动力机制及相关制度。参与式发展的社会工作评价取向,可以从共享型社会工作专业服务能力、共享型社会工作治理结构、共享型社会工作文化价值、共享型平台服务等方面进行考察(见表1)。
注释:
①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2017年度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2018年3月28日。
②《习近平总书记谈共享》,《人民日报》2016年3月3日14版。
③何雪松、杨超:《共享发展:宏观社会工作的当代取向》,载《学习与探索》2016年第8期。
④转自彼德·布劳《社会生活中的交换与权力》,华夏出版社1988年版,第1页。
⑤何雪松、杨超:《共享发展:宏观社会工作的当代取向》,载《学习与探索》2016年第8期。
⑥[美]麦克·舍基著,《人人时代——无组织的组织力量》,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43页。
⑦[美]杰里米·里夫金著,《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个物联网、合作共赢的新经济时代》,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18页。
⑧国家信息中心信息化研究部、中国互联网协会分享经济工作委员会编撰:《2016中国分享经济发展报告》,2016年2月,第5页。
⑨阿里研究院:《新经济框架:从行业分工到平台共享》,
⑩郑也夫:《信任论》,中信出版社2015年版,第46页。
(11)王思斌:《社会工作在构建共建共享社会治理格局中的作用》,《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6年第1期。
(12)[美]杰里米·里夫金:《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个物联网、合作共赢的新经济时代》,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21页。
(13)西奥多·米尔斯:《小群体社会学导论》,《国外社会学》1988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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