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英国脱欧悬念的继续，不断有报道称爱尔兰正在坐收渔翁之利共享经济被避税，以12.5%的低企业税吸引英国公司向都柏林的转移。

这也再次引发了对爱尔兰“避税天堂”角色的争论，在今年早些时候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许多国家的领导人便批评了爱尔兰的税收制度对其他国家不公平。

波兰总理Mateusz Morawiecki言辞尤为激烈：“有一些‘避税天堂’滥用税收制度，损害其他国家的利益。我们应该停止这种做法，这无助于欧盟建立彼此间的信任。”

对此，爱尔兰的官方回应则一直是：每个国家都有独立制定税率的主权，经合组织并没有规定必须采用一致的税率标准。

然而，爱尔兰“避税天堂”的称号并不只和12.5%的低税率有关。就像达沃斯论坛上经合组织的秘书长葛利亚所说，“我们并不反对爱尔兰的低税率，我们反对的是私下交易……苹果公司在爱尔兰的税率一度只有0.05%，这非常糟糕。这说明爱尔兰的系统被滥用了。”

那么这0.05%的苹果税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欧洲的“避税天堂”

首先我们来看一组欧盟咨询机构公布的数据。2017年，企业在全球范围内共创造了11515万亿美元的收入，其中85%由当地公司创造，15%（也就是1703万亿美元）的利润由国外公司创造。在这15%当中，有35%（也就是606万亿美元）被转移到了公司所在国以外的其他税务管辖区，在这些被转移的收入里，92%都流向了以下11个地方。而其中最大的转移地就是爱尔兰，甚至高于加勒比地区一些有名的避税天堂。

更重要的是，据统计，爱尔兰对这些转移利润的际税率仅为4%。这样看来，爱尔兰毫无疑问是跨国公司的避税天堂。

然而不是说好的12.5%的税率么，这4%是怎么操作的？

2017年泄露的一份Paradise Papers（天堂文件）揭露了众多公众人物和跨国企业的避税手段。根据文件中的数据，苹果公司、耐克和Facebook都曾利用离岸公司避免数十亿美元的税款。

其中苹果公司利用爱尔兰的税收制度进行的避税手段则最为先进。

根据维基上的材料，苹果公司结合了泽西岛和爱尔兰的税收体系，利用在爱尔兰合法的税基侵蚀和利润转移（base erosion and profit shifting）工具成功实现了不到1%的税收上缴。

苹果得以成功避税的前提是国际社会对知识产权的定义。根据经合组织的规则，知识产权资产可以作为无形资产出现在资产负债表上，并可将其作为可扣税的最终价格由客户支付。如果没有这样的知识产权定义，苹果公司在欧洲每卖出一部700欧元手机就会获得巨大的利润，假定利润是500欧元，那么苹果便需要为这500欧元的利润在当地缴税；然而有了这样的知识产权定义，苹果价格中的很大部分都将被定义为知识产权费用，700欧元的手机价格里可能会包含450欧元的知识产权费用，而知识产权税是由知识产权所在国征收的，不由产品最终的卖出地区征收，这使得苹果公司最终在所售国的利润相当低，700欧元的售价中大概需要支付50欧元的税款。同时，苹果在爱尔兰等低税率地区设立法人代表，将知识产权转移到人们所说的避税天堂，从而实现了最少的税收上缴。

2015年第一季度，爱尔兰的国民生产总值激增3000亿美元，便和爱尔兰苹果分公司从泽西岛分公司购买了大约3000亿美元的“虚拟”知识产权资产有关。爱尔兰鼓励跨国公司从国外向爱尔兰转移知识产权共享经济被避税，并给予税收补助，苹果公司利用这一点，通过向爱尔兰转移知识产权进一步减少了所需缴纳的税收。

由于爱尔兰的欧盟成员身份，爱尔兰与欧盟其他成员国遵从互相认可的税收协定和贸易规则，商品和资金的流通十分便利；同时，又由于爱尔兰具有利于像苹果这样的国际公司转移知识产权资产的税收制度，使得爱尔兰最终成为了国际大公司青睐的欧洲避税天堂。

“避税天堂”的变革

然而就像开头所说的，爱尔兰这样的税收制度对其他国家并不公平，也不利于欧盟一体化的进程。

欧盟针对苹果公司利用爱尔兰税收制度避税的手段也给予了严厉的处罚，对苹果公司罚款130亿欧元的税款。

如今，爱尔兰“税收天堂”的地位实际上正在发生变化。原因有二，第一是是美国正在进行税收改革，要求企业对海外收益缴纳最低税额。另一原因便是由经合组织和欧盟牵头的一系列税收改革加大了利用避税天堂避税的难度。比如欧盟最近推行的数字税，便要求科技公司直接在业务所在国缴税，这使得通过知识产权转移避税的方法失去意义。

爱尔兰政府也承诺在2020年之前完成对税收制度中允许跨国公司利用税基侵蚀和利润转移工具进行利润转移的条例。

然而有趣的是，由欧盟和美国实行的这些措施并没对爱尔兰的经济带来负面影响。相反，近两年来爱尔兰从企业税中得到了更多的政府收入，去年跨国公司为爱尔兰政府创造了104亿欧元的政府营收，比预期多出19亿欧元。爱尔兰记者Eoin Burke-Kennedy说“爱尔兰政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得这么好过。”

这是因为跨国公司将知识产权转移至加勒比地区等传统避税天堂进行避税的手段遭到各国政府的限制，而爱尔兰低企业税和欧盟成员国的身份此时便成为了它们的最佳选择。在无法实现曾经接近零税率的情况下，爱尔兰12.5%的企业税对他们仍然具有吸引力。

于是，随着大量的知识产权被转移至爱尔兰，爱尔兰政府的税收收入也在不断上升。Oxfam最近发布的一份名为《摆脱困境》(Off the Hook)的报告证实，2017年从爱尔兰向外支付的版税相当于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23%，比欧盟其他国家加起来还要多，这使爱尔兰成为全球第一大版税供应国。

如今爱尔兰已经不是曾经可以实现零税率的“避税天堂”，但仍然是国际上著名的低税港湾，一批批的跨国公司仍然在向爱尔兰涌入，华为，谷歌，苹果，Facebook都选择将知识产权转移到爱尔兰，在爱尔兰设立欧洲总部。

回过头来看爱尔兰与其“避税天堂”的争议，实际上我们可以发现，在这些争议的背后实际上是一个欧洲最亲商业的（pro-business ）的政府。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爱尔兰政府没有太多的官僚主义，始终在想尽一切办法为公司提供便利，吸引国际资本。

爱尔兰在上世纪的经济崛起依赖于国际贸易，如今爱尔兰每年经济增长的三分之一依赖于跨国公司，爱尔兰政府深知这一点，“避税天堂”是爱尔兰聪明的选择。

原文首发自【爱尔兰吧】公众号

参考资料：

/wiki/Tax_haven#European-related_tax_havens

/business/economy/is-ireland-a-tax-haven-european-parliament-says-yes-1.3841668

/wiki/Ireland_as_a_tax_haven#Political_compromises

/wiki/Base_erosion_and_profit_shifting

consultancy.eu/news/1641/europe-home-to-6-of-the-globes-top-10-tax-havens-ireland-tops-list

/wiki/Paradise_Papers

/articles/view/6349337215/17a73327f001008h83?sudaref=&display=0&retcode=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