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恒都法律研究院 唐雯

作为新兴经济，共享经济可以说是当下最火热的投资风口之一，这同时也意味着惨烈的行业竞争，各个企业为了在行业中站稳脚跟抢占市场份额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专利作为现代经济竞争中的大棒武器，专利诉讼自然成了各企业厮杀的主战场。从2017年以来，共享经济就成了知识产权诉讼案件的高发区，共享单车、共享充电宝等行业纷纷爆发了专利混战。频频出现某企业被判专利侵权需要赔偿几百万然而专利又被无效反杀的反转戏码，下面我们就从近期几个共享经济的热点案例来分析一下专利在共享经济发展中究竟处于什么地位而共享行业各个企业该如何正确使用专利武器。

专利混战

来电是最早进入共享充电宝行业的企业之一，作为一家科技公司，来电从2014年8月成立起就开始了专利布局的工作，从2015年初至今，来电已经累计申请了68项专利，其中发明和实用新型专利48项，显示出了以技术作为企业发展资本的诚意。既然是资本就总是要利用，从2017年上半年起来电就在共享充电行业内发起了多个诉讼，其中更是对其头号对手“街电”发起了猛攻，仅仅针对街电一家就在北京深圳两地发起了多达24项专利侵权诉讼，在短短几个月内掀起了共享充电行业内的诉讼混战。

来电诉讼街电侵权的核心专利包括七项专利“2.0，一种移动电源”、“2.2，吸纳式充电装置”，“2.2，一种移动电源租借终端”“2.0，移动电源自动租赁设备”，“2.1，移动电源租用设备及充电夹紧装置”，“2.9，一种移动电源租借终端”，“2.7，移动电源自动租赁设备”，其中有四项专利实际上是核心内容基本一致的两组发明和实用新型专利，经过无效后，这四项专利已经被复审委宣告无效。“一种移动电源”这一专利也在近日被复审委宣告部分无效。总结来说，经过一年半的诉讼战争，来电最初用来起诉5+2项专利还剩下“2.5”项，损失过半。

在侵权案件审理方面，2018年4月，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对于无效程序中维持全部有效的两项专利“移动电源租用设备及充电夹紧装置”和“吸纳式充电装置”的侵权案件进行了审理，并于5月做出了来电胜诉，街电侵权的判决，至此，这一轮的诉讼大战半场结果已出，来电虽然损失了几项专利，但还是取得了两个专利侵权案件胜诉的阶段性胜利。

其实在这一过程中，街电也不是完全被动挨打，它也购买了3项专利将来电告上了法庭，但目前案件还没有审结。

硝烟蔓延

其实来电和街电的专利战火不仅仅在法院和复审委燃烧，在百度搜索“来电滥诉”可以看到“热衷滥诉的来电,再难扭转失去市场的败局”、“来电专利4项无效1项驳回主动撤诉终结行业滥诉”等标题的新闻，而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做出街电侵权的判决无疑更有杀伤力，“街电败诉产品被下架,或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脑死亡”、“街电一审败诉被判专利侵权一半产品恐遭下架”的新闻铺天盖地，给街电的未来发展蒙上了阴影，也让曾经豪言“专利将是街电的"核武器"，将会利用这项武器，让后来者无法入场”的街电投资人颜面尽失。而且来电和街电的专利之战仅仅是一个缩影，未来科技为主的市场发展中专利之争只会越演越烈，对各个企业的专利储备的要求也只会越来越高。

中场思考

专利是否真的有核武器的威力呢？笔者认为这要看以下几点：

第一、专利本身是否是核武器

众所周知我国一直是专利申请大国，但同时也一直因为专利普遍质量较低而饱受诟病。即便是一直非常重视专利储备的来电，在与街电的专利大战中也有一半的专利被宣告无效，这确实反映了我国企业专利质量还远远跟不上企业发展，容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问题。很多企业面对失败的结果觉得很难接受“这个技术明明就是我们花了很大力气研制出来的，他们的产品也明显抄袭了我们的技术，为什么就不侵权？”，“我们的技术和对比文件不一样，为什么还是被无效了？”。而反观日本、美国等专利大国，它们很多专利在经历了多起诉讼官司后依然稳如泰山，并且在技术上也很难绕道而行共享经济维权，在国内，被日本公司起诉侵权常常是很多企业的梦魇。

结合多年处理专利案件的经验，专利质量拖后腿的原因主要在于

（1）企业在申请专利时重量大于重质，尤其是在过去若干年中，知识产权局对于专利审查的尺度一直不严，实用新型专利更是连实审程序都没有，只要形式上没有太大问题就可以获得授权，这就使得很多企业虽然手握十几项甚至几十项专利，但却无法对别人发动有效进攻；

（2）专利审查不够严格也导致了专利代理行业良莠不齐，同样一项技术你找收费8000元和5000元的代理机构来做最终都拿到授权，作为“外行”的企业很多时候无法分辨这些代理机构的好坏，但殊不知专利申请才是决定一项专利“一生”的关键，权利要求精心布局说明书细致全面的专利往往对外可以有效攻击对手，在内可以经受无效宣告的严酷考验，而粗制滥造的专利则常常像是一张破旧的渔网，在诉讼中“抓不住”对手，而面对无效宣告时却一捅就破；

（3）专利是集技术与法律为一体的，在技术和法律方面都具备必要知识的代理人才是基本合格的代理人，同时还需要了解企业内部在宏观和微观上对企业技术发展都有把握的人来与代理人对接，双方通力合作才能够最终得到优质的专利，而很多企业却以为将专利申请工作委托给代理所处理就万事大吉，并没有专门设置知识产权部门，甚至都没有非常了解专利的法务人员，因此也就无从谈及与代理所的对接和对专利质量进行把控，企业的技术创新在专利中得不到充分体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企业该如何去改进自己的专利质量呢？笔者认为华为的经验就是非常好的借鉴，华为自身有着人数庞大的专利部门，对内负责筛选技术对外负责和代理机构对接并把控质量，由于华为对其专利非常重视，它的专利部门在公司内部也很有话语权，获得了技术部门的全力配合，因此其专利无论是技术本身还是申请文件，质量都有所保证，这也为后来华为在与三星苹果的专利战中的进可攻退可守打下了基础。

但是毕竟不是所有企业都有华为的经济实力，那么很多刚刚起步的公司该如何做好自己的专利布局呢？首先，不要为了申请而申请，目前专利已经成为了公司软实力的象征，也在公司宣传中频频出现，因此很多企业都想要在短期内获得更多专利授权，有了技术发现更是快马加鞭，但实际上高质量的专利申请是需要做事先充分布局的，不但要把现在手上的技术申请专利，还要把它周边的技术也保护起来，甚至还要考虑未来进一步研发的方向和计划，即使公司的实力有限，但是对于可能成为行业基础和核心技术的专利绝对不能吝啬时间和物力上的投入，选择有长期为大公司服务经验的代理人合作，必要时同一项技术可以找不同的代理人来做申请的准备工作，比较综合得到最后的申请方案；其次，培养自己的专利队伍，对很多科技含量较高的企业来说，不但要有高质量研发，还要对未来市场发展有着敏锐的嗅觉，对于行业新技术的出现时刻保持警觉，而这些依靠代理机构是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必须在企业内部设置长期的专利工作人员，即便只有一两个人也可以显著提高企业专利的“家族性”更有助于形成自己专利储备，并同时追踪行业内主要对手的技术发展动态，积极打破对方的专利壁垒。在来电与街电的一系列案件中我们可以看到，街电在进入市场之前就忽视了专利的作用，完全没有自己的专利储备，在遭遇来电攻击后才用买来的专利予以回击，使得自己在交锋中处于难以扭转的被动局面。

第二、如何使用专利这个核武器

即使拥有了核武器质量的专利，如何使用，防守还是进攻也是企业需要考虑的问题，就以共享充电行业为例，一方面行业还处于起步阶段，快速普及应用扩大用户让更多的人接受并使用这种服务明显不是某一个企业可以单独完成的，需要行业内主要企业“抱团”做大市场，毕竟市场越大利益越多，另一方面企业又要争取行业内的“霸主”地位，这就免不了要同室操戈互相厮杀，共享单车等行业的前车之鉴都告诉我们恶意竞争有时候会让企业把过多精力放在“打架”而不是自身成长上，整个行业也裹足不前错过了发展商机。

在来电与街电的对弈中，街电也将来电的诉讼行为称为“滥诉”，意指来电利用诉讼手段恶意竞争，然而应该看到，街电败诉主要还是自己不重视技术积累的恶果，如果有比较好的自主知识产权，即使不能避免被判侵权的结果，至少可以用自己的知识产权进行一定程度的防御，有足够的砝码让来电坐到谈判桌前谈合作。其实仔细看判决结果，200万的赔偿金对于街电来说并不是大事，更严重的其实是“输阵”，很多行业的专利诉讼也是如此，巨额赔偿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大的损失是败诉对消费者观感、行业地位等等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

关注败诉后街电的动向共享经济维权，仿佛也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一蹶不振，在2018年以来街电积极开拓更多的应用场景，将触角伸向了影视、母婴等多个领域，并且与快捷酒店合作拓展旅游行业内的市场，可以说与来电技术为王的策略相比，街电将发展中心放在了市场拓展之上，在另一个纬度上找到了自己的发展空间。但这也是共享充电宝主要面向个人用户的商业模式所决定的，毕竟个人用户对专利诉讼关注度有限，而在很多面向企业用户的商业模式来说，在一场专利侵权诉讼成为被告往往就可能足以让很多潜在客户望而却步，损失难以估量。即使是街电，如果它不在专利储备上迎头赶上，无法摆脱在其上空盘旋的专利侵权阴影，那么它做的市场开拓很可能会被其他企业轻易接手坐享其成。

目前，重视知识产权发展已经是大多数企业的共识，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已经是很多行业中企业可以“自保”的最低要求，但企业也要对如何使用知识产权有更正确的定位，重视自身的知识产权同时尊重别人的知识产权，进行良性竞争，尤其是新兴科技行业的竞争中，企业应当把专利作为“铠甲”多过“武器”，主要的发展重心还是放在市场拓展和自身技术积累上，更多的发挥专利对于恶意抄袭等投机分子的“威慑”作用，诉讼时求质不求量避免深陷诉讼泥潭，同时对其他企业的知识产权给予尊重，不抱侥幸心理恶意侵权，通过谈判协议等正常手段谋求合作，实现市场发展的共赢。

我国对专利侵权打击的力度越来越大，惩罚性赔偿也在政府的积极推动下即将在修改后的专利法中正式亮相，可以预见专利战场的硝烟将会更加猛烈，来电和街电不是第一次行业专利诉讼混战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各个企业想在新兴行业站稳脚跟都不能缺少专利的帮助，从企业创立之初就着手专利储备和布局，做到有备才能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