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会场）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余斌）

（与会专家和各界人士）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 范媛

共享单车自2016年初进入公众视线，便迅速地占领了城市道路和舆论终端，从最后一公里便利到国民素质讨论、从分享经济到过剩经济、从数亿美元的融资到悟空单车等的倒闭，从国内向二三线城市扩张到走出国门，共享单车的健康发展已成为政府、企业、投资机构、智库以及社会大众关注的重要话题。

7月8日，中国经济时报邀请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余斌，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王昌林，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创新发展研究部副部长田杰棠，中央网信办信息化发展局调研员余鲲，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信息中心研究一处处长李广乾，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城市研究中心副主任吴洪洋，北京摩拜科技有限公司政府事务总经理邢林，北京摩拜科技有限公司首席专家周亚等专家和企业界人士，共同就共享单车现状、问题和未来发展进行深入讨论。

不起眼的共享单车正在悄悄引发新产业革命

上海一位家长通过摩拜单车后台的运行轨迹数据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孩子，今年以来北京自行车被窃报案率下降70％，共享单车订单让中国自行车行业起死回生，共享单车企业下单带动中国铝业等企业股票涨停，共享单车推动了智能制造、新材料、物联网、物流等行业发展和技术进步……共享单车不仅改变了老百姓的出行方式和城市的运营，也在悄悄地改变着中国经济社会的运行机理。摩拜单车用14个月的时间，实现在全球130多个城市运营，李克强总理出访所到之处被多个国家发出引入中国共享单车的邀请，在一定程度上共享单车已经成为了中国“新的国家名片”，被誉为与高铁、支付宝、网购并列的中国“新四大发明”。

余斌：促进分享经济健康发展，对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培育经济新动能具有重要意义。李克强总理提出培育经济新动能，要大力发展新技术、新产业、新模式、新业态，也要对传统的动能进行改造提升，共享单车在这两个方面都具有标志性的意义。首先共享单车是新的业态、新的模式、新的动能，同时它对传统产业也有一个很好的带领提升作用。

王昌林：共享单车是一个重大的创新，它立足于解决老百姓的痛点和需求，对增加就业、拉动经济增长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以就业为例，按照现在上海的规定，一万辆自行车要50个人来管，也就是千分之五，虽然是否合理还值得探讨和商榷，但共享单车拉动的线下运维、维修、物流等灵活就业不可限量，这还不包括带动自行车等相关行业。对单车数据的挖掘，有利于我们分析宏观经济形势的变化。

吴洪洋：今年4月底我们曾做过一次全国调查，全国共享单车企业数量是38家，投放量1000万辆以上，累计注册用户1亿多人次，全面覆盖一线城市，也覆盖到二线、三线和海外城市。共享单车快速发展最核心的是平均出行效率得到了提升，出行效率提升了15％。5月底交通运输部等十几个部委牵头签发了《关于鼓励和规范互联网租赁自行车发展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共享单车对有效解决最后一公里、优化交通结构、推动绿色发展、开辟城市交通治理的新路径、增加大众健康等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

邢林：共享单车出来之后，对各行各业都带来了改变，特别是给一些传统行业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对智能制造、物联网、化学、新能源、物流等行业的发展推动效果明显。共享单车现在已经拉动了中国自行车厂后5年的产能。而且对钢材企业、铝材企业都有带动作用，摩拜单车每合作一家企业都会给对方带来巨大改变，如中国铝业股票价格就一度上涨。摩拜单车的智能锁里有芯片GPS定位，对于物联网卡的经济拉动也非常大，将加速物联网核心技术的应用以及全球物联网布局。目前，每天有超过2500万人次使用摩拜单车出行，摩拜单车与公交、地铁并行成为城市里的三大公共交通出行方式。

田杰棠：共享单车体现了创新、绿色、协调、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代表了未来的方向。从创新角度看，它是商业模式创新的经典案例；从绿色角度看，它是绿色低碳节能的出行方式；从协调角度看，它促进了各种交通方式的有机衔接和协调发展；从开放角度看，共享单车已走出国门；从共享角度看，它提高了资源利用效率、促进了资源共享。经济学研究的是最少的资源产生最大的效果，老经济可能对GDP的贡献非常大，但是效益贡献没那么大，新经济是反过来的。相比大规模重工业的投资、房地产投资，对GDP的拉动作用没那么大，但对效率的改善、对老百姓满意度、对满足消费者需求有非常大的贡献，这个社会意义是非常好的。

李广乾：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中国正从模仿山寨走向自主创新，摩拜单车是“互联网＋”最好的案例，共享经济已成为当前信息经济、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业态形式。近期国家八部委联合出台了《关于促进分享经济发展的指导性意见》，是一个非常好的指导政策。

要用包容理性态度对待共享单车存在的问题

共享单车作为绿色节能低碳出行方式，已逐步成为中国城市立体交通系统的重要补充，解决了百姓出行最后一公里的需求。但同时也暴露出了管理不善、国民素质参差不齐、恶性竞争等一系列问题，对待这些问题，应持理性包容的态度。

余斌：一个新兴的行业，在初创阶段、早期起步阶段，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我认为是很正常的，很多行业刚开始都是这样过来的，刚开始是混乱的、无序的，慢慢走向有序的竞争，慢慢走向规范发展，没有必要过多地传播负面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对这个行业过多地指责，这是一个行业成长必不可少的过程，只有发展到一定阶段，才有行业自律、行业规范出现，早期的时候，我们要有一个包容的心态。

王昌林：共享单车是一个新的幼苗，它在成长壮大过程当中，总体上还是利大于弊，对我们老百姓，对整个城市非常有好处，应该给予支持。

吴洪洋：通过调查我们发现6个比较集中的问题，除了乱停乱放外，恶意破坏问题也很严重，第三方机构专门做过恶意破坏的调查，破坏者中，摩的司机和黑车司机是最高的，尤其是城郊接合部，摩的司机占31．26％。还有就是骑行空间的问题，现有机动车停车位90％以上占用了非机动车道，占用非机动车道的面积30％，以北京为例，56％的自行车道已经被机动车占用，自行车只能往人行道上走。

田杰棠：现在关于共享单车的垄断和不正当竞争问题讨论得也比较多，不能用传统的垄断和竞争来看待经济的发展。国外反垄断也是一样，不是完全关注产业组织结构，而是关注垄断行为，你是不是真的损害了消费者的福利。他们边际成本可能是很低的，这种低价竞争是有经济学逻辑的。这不但是政府要考虑的问题，也是企业自己要考虑的问题，我们肯定不要走向反面。至少目前来讲，我们看到这种模式还没有大的问题，虽然有的人觉得它很乱，但是没有损害任何消费者的利益，政府关注的是社会福利是不是受损害了。

共享需要共治共赢需要共建

共享单车是中国互联网经济由山寨模仿向自主创新发展的新业态，作为分享经济的重要形式，需要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企业、公民、社会的共同参与和治理，需要平台企业、供给方、需求方等利益相关者的共同建设，尤其是龙头企业应该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余斌：政府在共享单车健康发展上究竟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比如说能不能在公交车站边上留下一块比较大的地方，便于自行车停放。在行业起步阶段，政府在放、管、服这三个方面，尤其是在政府的服务上，对新的行业、新的业态，对新的模式的认可、鼓励、支持，来保障这个行业有一个良好的开端，还需要进一步的探索。行业龙头企业应该承担起应尽的责任，像摩拜，在行业里是龙头老大，不仅仅是实现自身的健康发展，还应该带领整个行业走上规范化的道路，龙头企业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王昌林：发展电动车要建充电桩，地铁的建设、公交站路的设计、地下空间的开发等都需要支付巨大成本共享经济给创新带来什么好处，而共享单车使用成本较低，可以划定一些区域出来，作为固定的停放点。对共享单车出现的问题要规范，但也不应太细，现在5个城市都出了规定，有的规定也不尽合理，建议还是制定负面清单，正面引导。同时，要加强知识产权和商业模式的保护。还有就是提高共享单车的使用效率，测算每个城市的合理量，大家的需求多少，不要无限制地投放，建议城市交通管理部门要根据我们出行的规律研究一下，作出布点的合理规划。

吴洪洋：现在《关于鼓励和规范互联网租赁自行车发展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已经结束了，总的思路肯定是鼓励发展，尽量放宽条件，共享单车需要社会共治，通过政府、企业、用户、社会来进行共治，促进这个行业健康发展。

田杰棠：现在年轻的企业家跟老的企业家风格不一样，有很多新企业家是“政府厌恶型”，不要跟政府沟通。但行业不一样，共享单车的经营内容是公共基础设施，就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企业应该相对主动一点跟政府合作，除了企业盈利外，还有很多的溢出效应，比如掌握很多的数据，这些数据对城市规划是有利的。与政府合作帮助改善城市管理，这本身是企业的社会责任，不增加更多的成本，不会削弱企业的利益。

关于停放的问题本身有可能是个伪命题，当老百姓都愿意用自行车的时候，你给我那么大的地方只能乱停乱放。所以你不能指责乱停乱放，而是规划的停车地方和老百姓的需求是不合适的。当然在目前法律框架内，是乱停乱放，但是从未来发展来看，不能用这种僵化的思路去看，政府的角度应该怎么去扩大。还有走的问题，骑单车的人越来越多，现在给自行车留的道非常窄，这是未来要考虑的问题。企业在很多问题上要跟政府合作，主动反映问题，而不是离政府越远越好。

李广乾：共享单车发展需要解决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龙头企业需要承担它的责任，龙头企业需要加强研究、宣传、推广，引导人们正确认识理解共享单车对社会的发展、影响。比如说促进就业、提高出行效率，包括减排、低碳，这些都是对经济发展有非常好的作用。

第二，加强行业的研究、规范和规划，这里有一个平台的作用。平台要与地方政府一道提供一些相关的公共服务，政府在政策方面提供支持。

第三，要避免出现当前我们中央层面政策是支持鼓励的，但是一落到地方就变样了。以网约车为典型，前两年讨论我都参与过，我觉得网约车被地方的交通部门废掉了。虽然网约新政里面有一条，认定网约车是合法了，但是它还不是法律层面的，它只是部门规章层面的，只是政策层面说允许了。但是这个行业面临很多的问题，因为很多地方对于网约车的规定太死了，去年我到一些城市调研，有的已经出台了共享经济给创新带来什么好处，有的还在观望，但从现在来看都出台了，意见几乎都是一样的，有一两个城市不一样，但是大多数都是规定特别严。

国家出台关于加快分享经济发展意见，我想应该避免过去政策上的问题，从共享单车来看有很多需要研究的，所以我想网约车失败的局面，不应该在共享单车这个新兴业态里出现。

邢林：摩拜作为行业领导者，我们在积极做一些工作，也在为部委提供一些行业发展的情况，我们希望能结合国家产业发展的战略，结合政策的方向，共同促进行业健康发展。

我今天上午看到一个照片，2015年有一个北京的街道没人骑车，2017年同样的时间，同一个地点，很多人骑摩拜行驶在自行车道上。摩拜单车的出现，让自行车回归到大家的生活，推动着城市向更健康、更绿色的方向发展。越来越多人参与到骑行中，有助于推动自行车友好城市的建设，城市应该要建有更多、更安全、更舒适的自行车道及停放点。

现在很多城市共享单车成为了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但也存在个别地方为了创文明城市，对共享单车过于严苛执法的情况，我们把共享单车作为创建文明城市的一个标准，你能不能给人们提供一个共享单车的停放地点，其实这也是一个方向，就解决了城管和共享单车对立的局面。

如果能够从制度设计上，把现在有些城市管理，对共享单车的紧张感消除掉，这是我们顶层设计就可以做得很好的事情。

现在大家都说电子围栏，没有停在桩里就不行，要惩罚他，这个对共享单车发展并不好，本来很灵活的停放，变成有桩了。

周亚：摩拜从创业初期，就在思考如何兼顾各方和谐发展，不管是单车的高品质设计，车身加载GPS智能锁，还是后台大数据精细化运营等，都在走一条各方协同共治的健康发展之路，跟其他一些互联网平台冲击传统行业不同，摩拜一直在带动和帮助传统行业的发展和升级。近期共享单车出现了一些问题和乱象，现在看来只是单点或局部的影响，如果过早拘泥于如何完美解决这些具体问题，只会遏制行业的发展。从全局来看，我认为有两点值得我们去思考：一是存在行业进入门槛低，包括存量市场也有低质量过度投放的问题，这些都直接造成了市场的小散乱，可以制定车辆质量和智能管理的准入要求，既能保证市场活力又可以约束无序发展的问题；二是针对共享单车新业态的发展前景，进行政产学研的多维度研究，深度解读和挖掘摩拜模式的核心价值，与国家战略相结合进行顶层设计，把属于我们自己的创新推向世界成为国家的名片。

主 编丨毛晶慧 编 辑丨高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