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人

中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会长刘俊海

北京市法学会电子商务法制研究会筹备组负责人邱宝昌

《法制日报》记者赵丽

《法制日报》实习生刘雪妍

二手交易是否受消法调整

记者：在共享经济理念的推动下，国内二手商品交易发展迅猛，但是，目前的二手交易电商平台仍然存在一些短板，买卖双方都可能遇到受骗的情况。

刘俊海：二手交易的确是一个短板，确实存在一些假冒伪劣、商品掉包的现象。但是，我个人的看法是，互联网再大也大不过法网。

邱宝昌：相较于电商行业的规范标准日趋完善，针对二手商品交易的规则的确属于薄弱环节。

记者：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一种现象，很多二手交易卖家表明“不退不换”，这是否构成“交易双方提前达成约定”，从而构成支持交易不适用无理由退货的理由？二手交易行为是否适用消费者权益保护法？

刘俊海：我个人理解是，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调整的是经营者和消费者之间的关系，至于二手交易平台上的交易行为，我认为应区分情况。

如果卖家是经常性、持续性地从事二手买卖行为，他自身采购并出售二手商品，并非出售自己用不着的东西，这种行为符合商事行为的特征，也就是持续性和反复性。既然是商事行为，有商事关系，那行为人就是商事主体，就该承担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框架下的义务。这样看，新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的后悔权制度，也就是无理由退货制度就适用了。其中有两个原因：在商事行为中，消费者相对于商家而言处于信息不对称的弱势地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并没有规定商品中“二手货”不适用后悔权制度，所以这里“商品”应当作扩张解释，新商品和二手商品都应包括在内。

邱宝昌：卖“二手货”的卖家要说明货物来源，这个问题需要交易平台和卖家说清楚。“二手货”还能使用多长时间，平台要有一个担保。

“二手货”虽然不是新商品，但我认为仍适用于消法的第二十五条，根据商品性质不宜退货，并取得消费者的认可。比如说，我有一个使用期为10年的商品，我已经用了8年多，还剩一年多的使用时间，但是我已经说明了它有什么缺陷、有什么瑕疵，我说明了不退货，不适用于“7天无条件退货”，因为它不是新商品。不过，这需要让消费者确认，比如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在消费者的端口增加“同意或不同意购买二手货”的选项。我认为这是可以的，这是不违反法律的。

二手交易平台如何监管

记者：我们注意到，不少体验过二手交易平台的用户都曾吐槽自己遇到“奇葩”买家或卖家，也有人抱怨过买到假货、卖出的货退回后被掉包等问题。随着二手交易市场的火热，行业的规范问题亟待补位。

刘俊海：事实上共享经济 消费者权益保护，现在最大的难点是缺少监管。监管部门认为“二手货”管不过来；交易平台注重商业利益，监管积极性并不高；卖家更不愿被监管；消费者还图便宜。

尤其是二手交易平台，既然通过商品交易盈利，为什么不接受有效监管？监管不能只有行政监管，还有自律监管。

邱宝昌：平台是一个交易的平台，也是一个协助解决纠纷的平台，但是不是一个责任平台呢？我认为，平台要保护各方的利益。至于平台是否要承担责任，这就要看法律的规定以及平台在每一起纠纷中的作用，要看平台是否存在恶意串通、没有尽到应尽的审查义务等。

记者：我们在调查中了解到，对二手交易行为的规范管理，目前更多依赖于平台自治。今年1月，一款二手交易平台App发布了管理规则变更通知，其在原有的规则基础上新增了29条管控措施，包括下架或删除商品、屏蔽留言、限制参加营销活动等，同时还加入了“见一见”见面交易选项，在买家付款给支付宝担保账户前，双方均可自主关闭订单。这款二手交易平台App表示，鉴于市场在商品体系、场景、交易模式等方面存在的特殊性，完善规则将有助于净化市场，更好地提升用户体验。

刘俊海：平台为什么要强调自治，为什么不该有短板？有五大理由：第一，网络交易平台是平台方搭建的；第二，交易规则是平台制定的；第三，在平台上摆摊设点的卖家是平台允许登记并进入的，也是平台认可的；第四，二手交易平台有大数据监管优势；第五，交易平台获得了二手交易的利润，获利后应当承担相应责任。基于以上五大理由，自治不应当失灵。

邱宝昌：我认为平台应该先要自我管理。统一的法律法规、约束现在也有，比如侵权责任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及一些部门规章，接下来还会有“电子商务法”。平台要搞好，一定要照顾到各方利益。如果只注重自己的利益，忽视了买卖各方的利益，那平台就很难发展。

从国家的层面看，要有统一的规范保护各方的权益；从平台来讲，盈利无可厚非，但是必须把买卖双方的利益保护好。怎么卖、怎么买，必须要有一个完整的设计。

记者：如何更加有效管理二手交易平台？

刘俊海：现在要聚焦短板，首先就是要倡导卖家诚信，要强调合同法的作用共享经济 消费者权益保护，强调契约自由、契约公平、契约严守。比如卖家不能有掉包等行为，掉包就是违约，属于欺诈。按我个人理解，如果卖家3次以上反复性的、持续性的、连贯性的销售二手商品，从而使销售行为构成商事行为的话，卖家就成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下的经营者，就该履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的商家的各项法定义务，包括安全保障义务、信息披露义务、惩罚性赔偿义务等。

其次，一定要强调平台为消费者站好岗、放好哨、把好关。在国家出台相关法律法规之前，我认为平台应该急广大消费者之所急、想买家之所想，尽快明确二手商品出售主体的市场准入门槛，进一步明确二手商品交易的交易规则，明确二手商品的产品质量。

第三，买家需要睁大眼睛，看好钱袋，树立科学消费、理性消费、文明消费的理念，千万不要图便宜，占小便宜吃大亏。

第四，监管不能失灵。市场失灵，监管部门不能失灵。企业不理性，监管部门就必须勇出重拳，行使法律赋予的行政指导、市场准入等相关监管权限，旗帜鲜明地维护买家的合法权益。如果买卖双方发生纠纷，无法协商解决，还可以诉诸法院，通过司法程序维护二手商品交易的秩序，维护共赢、共享、公平、公正、诚信的市场生态环境。

记者：也有二手交易平台相关负责人表示，国内二手交易平台当前最需要解决的是“信用体系”的建立问题。

刘俊海：建立信用体系很好。建立公民个人诚信信息数据平台，每个人都可以查询，失信者和“老赖”身份信息都在上面。如果卖家出售假货，就将其信息在全国专用的诚信平台上公布。同时，建立诚信褒奖和失信惩戒制度，比如诚信者可以有诚信贷款的优先权或者绿色通道，买房买车都方便；将失信者钉在诚信体系的耻辱柱上。这样一来，社会公众就会见贤思齐，择善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