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恩：有人认为实体经济就是农业和制造业，这是误解

12月14日-16日，新浪财经2022年会暨第十五届金麒麟论坛举行，本届年会的主题为“高质量发展、新机遇共享”。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弗里曼讲席教授白重恩出席并演讲。

「金融支持实体经济

高质量发展」

大家好，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来跟大家分享咱们论坛的组织者给我建议了一个题目，是“金融支持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题目，所以我下面就这样一个题目来跟大家分享我的一些想法。

我大概想讲的内容主要是这几个方面：

第一，专业精神。

第二，支持创新。

第三，不断探索科技怎样更好地支持金融，使得金融能够更好地支持实体经济。

第四，实体经济的界定。既然我们要讲金融怎样支持经济高质量发展，还是要想清楚实体经济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范围。

1.

专业精神

首先，我想特别强调的是专业精神的重要性，这不仅是要求我们的金融机构秉持专业精神，我想也应该是金融部门包括我们的监管部门也要秉持专业精神，我们的金融部门和金融机构应该对经济、市场、行业和企业的走势作出专业的判断，并据此做出专业的选择。

这个特别重要，但是在我们的环境中不是不需要说的事，还是需要强调。这里面有几点：

专业判断才能更好地保障资源配置的高效和风险控制的有效。金融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应该说金融核心的功能就是支持资源配置更加高效，同时风险控制做得更好。当然这两个做好了，我们就可以更好地支持实体经济，也可以更好地支持投资者，让我们消费者的资产能够得到有效地回报。这里面一个很重要的基础就是在现代经济中分工是特别重要的，没有分工就没有交换的需求，也就没有办法来利用不同人的比较优势，然后再根据比较优势来分工，最后来进行交换，来实现效率的最大化。

在金融秉持专业精神这方面，我们应该强调的是分工也是现代治理的重要基础。我们专门的治理体系中有不同的角色，不同的角色应该起到不同的作用，有的是专业的部门所起的角色，我希望是我们的金融部门和金融机构能起的作用。也有我们在治理中有更高层次的决策者，他们在治理中也会起到重要的作用，在治理中怎么样人这些更高层的决策者和专业部门之间有更好的分工，这就是我们坚持专业精神的一个基础。在治理中，更高层的决策者应该提目标，我们的专业部门应该努力地去设计能够达到这个目标的方法，并努力地让这样的方法能够得到有效的实施，这两者分工，是我们能够让我们的金融部门和金融机构坚持专业精神的一个重要的前提。

对于实体经济来说，如果金融部门或者说金融机构能够秉持专业精神，可能就会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一刀切，同时也能保障有一个稳定的金融环境。后面的原因是挺清楚的，因为非专业的人要做出一个安排，很难做到很细致，很难是根据不同的情况做出不同的安排。如果说非专业的人做这样的决定，就要得到从上到下的贯彻实施，这就不可避免地会形成一刀切。

另外，非专业的判断，它反复的可能性也比较大。因为我们不能要求非专业的人能够对专业的事情了解的很多，能够考虑的很长远。非专业的人会比较重视眼下他所关注的一些方面，在这个时候关注这个方面，到下一个时点关注另一个方面，那我们的决策可能就会反复，这是专业部门应该起到的作用，就是帮助非专业的部门、非专业的决策者，能够设计更好的政策，能够长期稳定的政策，这对于企业的发展来说特别重要。如果金融的环境不稳定，实体经济是很难发展的。

为了让金融部门和金融机构能够做到秉持专业精神，我们要营造一个良好的制度环境，我们要尊重和支持专业部门做好它专业的事情。这是我想讲的第一部分，专业的精神对于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重要性。

2.支持创新

第二部分，支持创新。

随着我们经济的发展，我们要进入到一个更加高质量发展的新时代，在这个新时代，对我们的金融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在我们改革开放初期共享经济快递与制造业，动员资源来做大项目，尤其是基础设施的项目，这是我们金融的一个重要的任务。但是随着经济不断地发展，我们到了一个必须更加依赖于创新的这样一个阶段，没有创新就不可能有可持续高质量的发展。

按照我们的面临情况，创新分为几类：一类是可引进的技术。我们在改革开放初期，我们和发达国家技术上有很大的距离，和我们周边的邻居技术上也有一定的距离。除了技术以外，我讲的技术除了有工程的技术，也包括管理的技术，我们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引进了这些技术，包括硬的和软的技术。

但是随着经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我们会发现我们的一些瓶颈是，我们知道那些技术在那儿，是现成的技术，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因为国际政治的原因，因为企业要保护商业秘密的原因，有些技术难以引进。所以，我们也要做创新，来解决这样瓶颈的问题。所以，眼下我们对这样的技术就特别关注。

但是我们不能忘记还有第三类技术，就是尚未形成生产力，我们知道技术在那儿，但是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样用它来提高我们的生产率，或者还有一些未知的技术，这些技术现在还没有形成我们所谓的卡脖子问题，但是如果我们现在不发展，未来可能就形成卡脖子的问题。对这样技术的金融支持，会随着我们的经济发展变得更加重要。

所以，我们金融要支持创新，可能不仅仅要支持第一类创新，大家现在都很清楚地认识到，也不仅仅要支持第二类创新，还要支持第三类创新，才能够保持我们经济长期可持续高质量地发展。要支持这三类创新，尤其是第三类创新，金融要有一个良好的生态。

原因是我们的创新是有风险的，创新也需要耐心，这样的生态，有几个重要的组成成分。一个是要能够有耐心，并且有能判断并合理承担风险的投资者群体。

可能我们过去对金融专业人士、对金融机构、对金融监管部门做什么考虑的比较多，但是对投资者群体，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部分。我们不同的投资者群体的耐心可能是不一样的，他承担风险的能力可能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要培育这样有耐心，能够合理判断并且承担风险的投资者群体。

要求有几个方面：

1．需要给投资者稳定的预期。如果我们期待投资者有耐心，那就要给投资者提供一个长期可预期的环境，他才能够有耐心。如果他对未来看不清楚，很难要求他有耐心。所以，给投资者稳定的预期，才能鼓励投资者支持长线创新。

2．对国有资本，我们的管理、考核和问责机制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国有资本能不能成为创新所需要的投资者群体。我们应该鼓励国有资本支持原始创新，包括探索性的创新。

3．要理性地看待外资。我们很多企业的创新是有外资支持的，那是因为我们内部的资本还没有有效地为我们的创新企业提供他们所需要的资金，外资投到中国来，在中国内部能够推动创新，对中国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是非常有帮助的，很大程度上不会形成安全的问题。当然我们不能完全依赖于外资，我们要培养自己的创新者群体，但是在我们的创新者群体还不能满足市场创新需求的时候，我们要理性地看待外资。这是投资者群体。

第二，还要培养金融支持创新的专业人才和专业机构，不用多说。

第三，完善支持创新的金融市场和金融监管体系，也不用多说，我们有一些监管可能对于创新性的企业的支持力度还是不够的，因为创新的企业的回报要来的比较晚，有一些创新性的企业，尤其是长线创新的企业、探索性创新的企业，当它还没有形成回报的时候，我们金融很难支持它，在一定程度上跟我们的市场监管有关系。

另外，保障创新能得到合理的回报，这需要对风险的回报有正确的认识。有些人看到一些企业投资赚了大钱，就觉得它们是得到了超额回报。但是我们应该考虑到这些企业当初在投资的时候是面临很大风险的，它有可能血本无归。所以，当它有10%的几率成功，成功了以后得到的回报高，这是对它风险合理的回报，否则就没有人愿意投入这样长期的、有风险的、需要耐心的创新的活动。

最后，专业精神对于支持长线创新非常重要。

前面我们讲到金融机构和金融部门秉持专业精神对于形成一个稳定的金融环境的重要性，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金融环境，我们很难想象这种创新性的投资能够得到比较大力度的支持。

3.

科技怎样更好地支持金融

第三部分，不断探索科技怎样更好地支持金融。

对于风险的识别、判断、管理，是全世界的金融部门面临的共同的问题，数字智能技术的发展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解决这些问题。怎么样来鼓励这样的创新？让数字智能技术可以赋能金融共享经济快递与制造业，让它们更好地识别风险、判断风险和管理风险。在鼓励这样创新的同时还要保护市场的竞争，尽量避免系统性的风险，这是一个比较难平衡的一些要求。

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过去出现了一些问题就停止探索，我们需要鼓励不断地探索。这样的探索、这样的创新也需要良好的生态环境，需要数据治理方面良好的环境，需要数据智能基础设施建设方面良好的环境，才能支持我们更好地探索怎样用科技来支持、用数字技术来更好地支持金融。

3.实体经济的界定

最后一部分，实体经济的界定。

有一些人有误解，认为实体经济就是农业和制造业，这样的理解是不正确的，应该是能够提供满足人们合理需求的产品和服务的产业都应该属于实体经济。

因为人们的需求不仅仅包括农产品和制造品，实际上我们生活中的很多痛点问题都跟服务相关，我们很多服务行业的发展严重地落后于人们的需求。所以，我们需要高质量的农业、制造业，也需要高质量的服务业和建筑业。同时，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也需要服务业的支持，有时也和服务业密不可分，比如说生产性服务业对制造业的发展非常重要。有的时候我们制造业企业，他把他的产品服务化，这也是数字智能技术应用的非常重要的方面，我们希望我们企业实现数字化转型。如果我们忽视了服务业的发展，可能数字化转型就没法实现。我们希望金融能够更好地支持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就应该鼓励金融支持所有提供满足人们合理需求的产品和服务的产业，而不是限定到某一些产业。

我就跟大家分享关于金融支持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几点不成熟的想法，感谢大家的聆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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